来自俄罗斯的叹息别想着挣印度的钱了,没用
这两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条颇具黑色幽默的新闻，据财联社援引《俄罗斯商业咨询报》消息，当地时间8月29日，俄罗斯前财政部长米哈伊尔·扎多尔诺夫在《俄罗斯商业咨询报》发表了一篇文章，他在文章中对印度大吐苦水，宣称俄罗斯卢布的汇率之所以会暴跌，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俄罗斯手里持有大量花不出去的印度卢比。
扎多尔诺夫表示，在过去一年多以来（其实也就是自俄乌冲突爆发之后），俄罗斯已经取代中东各国，一跃而成为印度最大的石油进口国。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制裁，包括能源贸易在内，俄罗斯的进出口产业都无法使用美元和欧元等西方主流货币来结算，这就迫使俄罗斯在卖油气收钱时不得不另辟蹊径，寻找其他货币来替代。比如中国的人民币，阿联酋的迪拉姆，以及，那个让俄罗斯的财政官员和经济学家们至今想起来都还要摇头叹息的印度卢比。
人民币有中国强大的制造业背书，收了不担心花不出去。中东各国并不仰仗俄罗斯的石油，之所以选择和俄罗斯做交易更多是因为可以借此倒手赚一笔，但交易的量并不大，所以这笔钱也没多少，俄罗斯手里攥着一点迪拉姆无伤大雅。
但是卢比就不一样了，印度买了很多俄罗斯石油，付给了俄罗斯很多卢比，但同时印度又没有什么像样的出口商品是俄罗斯现阶段瞧得上的。那么多卢比压在腰包里头根本花不出去。
据扎多尔诺夫估计，从去年以来，俄罗斯已经向印度出口了价值亿美元的石油产品了，但却只花出去了价值60到70亿美元的卢比来购买印度商品。这一增一减，俄罗斯现在手里少说还有价值多亿美元的卢比。
钱花不出去就攒着呗，还怕它印度的和尚跑了庙不成？有些人在看到俄罗斯手里这笔钱时，可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对于个人来说是可以的，但对国家来说不行。亿不是块，这么大笔钱一直攥在手里花不出去，那是要出问题的。
这钱要是美元、欧元又或者是人民币的话也就罢了，可它偏偏是卢比。卢比的汇率远没有其他主流货币的那么坚挺，今天到手个亿，明天就有可能贬掉好几个百分点，十几个亿平白无故就没了。而且卢比和人民币一样，不是一种可以自由兑换的货币，你拿着它要想兑换成别的什么货币，到头来还是得看印度央行的脸色。
汇率不稳定、不能自由兑换也就罢了，卢比的购买力还差，这一点主要是被印度那糟糕的制造业给拖累的。所以别看如今印度的GDP都已经跻身世界前五了，但卢比在全球商品出口贸易中所占的份额也还是只有可怜的2%左右。绝大多数印度商人在做进出口贸易的时候都只爱收美元，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他们在卢比和人民币之间也宁可选择后者。这和他们爱不爱印度没啥关系，纯粹就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那点血汗钱，最后因为一个汇率波动就给报销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压根就看不到有什么国家会拿卢比来当外汇储备的，哪怕是再穷困潦倒，哪怕是再不待见美欧，首选也依然是美元和欧元，其次是英镑、日元和人民币。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手里攥着那么多卢比又花不出去，而且还动不动就贬值，这和拿真钞存进天地银行里头有什么区别呢？
价值多亿美元的卢比可能还不是俄罗斯手上全部的印度钱，按照扎多尔诺夫的说法，俄罗斯每个月都能攒下价值10亿美元的卢比资产，这样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价值上百亿美元的卢比盈余。除非俄罗斯人能想方设法把这些钱给花出去，否则他们户头上的卢比只会越来越多。
但正如前面提到过的那样，卢比不是一种具有强购买力的货币，俄罗斯拿着它到印度市场上最多也就只能买买各种工农业原材料，以及初级加工品。据说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印度一直很希望把俄罗斯早年推销给它的“布拉莫斯”超音速导弹返销回俄罗斯，这样一来，既帮俄罗斯减少了手里的卢比库存，又给印度的军工行业打开了新的市场。听上去似乎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但最终还是没了下文。看得出来，这场冲突虽然把俄罗斯打得口干舌燥，但莫斯科还没有渴不择饮到连恒河水都却之不恭的地步。
工农业原材料俄罗斯买不了多少，印度的武器装备俄罗斯又不肯捏着鼻子当冤大头，那手里头价值几百亿美元的卢比还能花到哪儿去呢？这时聪明的印度人又给俄罗斯出了个主意：要不你把你手里的卢比投资到我这边的基础设施项目上吧？这个花钱快，完了你还能当股东躺着吃利息，岂不美哉？
扎多尔诺夫倒是没有在文章里头提到他对印度方面这个所谓的提议的看法，但从原文的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得出来，这位当过前财长的俄罗斯经济界精英对于印方的说辞和印度的商业信誉是相当不屑一顾的。拿我们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你的建议让我感觉我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值得一提的是，扎多尔诺夫不是过去这半年来唯一一位对卢比的购买力提出过抱怨的俄罗斯精英。早在今年5月，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就曾经对看似烈火烹油的俄印能源贸易表达过担忧，他也觉得俄罗斯手里攒那么多卢比早晚要出问题，可是短时间内又找不到什么可以替代的办法，所以很是苦恼。
要说替代方案其实是有的，那就是俄印双方就能源贸易时使用的货币达成默契，转而使用第三方的人民币就行了。一来不必担心西方的制裁，二来俄罗斯也乐于赚人民币花人民币。
我记得我在今年7月份时候出过一期节目（《花人民币买石油，只是个开始，从中国抢走的钱，印度早晚得还出来》），讲的就是印度一些石油公司现在正在使用人民币来向俄罗斯购买石油的事情。以印度最大的石化企业——印度石油公司在今年6月份的交易情况为例，印度人的购油款是从印度工信信贷投资银行直接转到中国银行的账上的，这相当于这个账是我们在替俄罗斯的石油出口方，比如俄罗斯石油公司记的。作为中间商，我们中国不掺和俄印双方的交易行为，我们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他们彼此都能接受的交易渠道而已，顺便也借此赚一点中介费。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没啥负担，也无需承担额外风险。虽然印度人的中介费我们现在可能还赚不了多少，但通过此举好歹算是培养了一些个印度公司使用人民币的习惯，相当于变相扩大了人民币的影响范围，从长远来看还是有好处的。
我不是学经济出身的，就我个人对经济学的浅薄认识而言，起码就现阶段来说，对于印度这种在信誉上要打上个大大的问号的商业伙伴，我觉得这种做中间商赚差价的交易方式相对而言应该是比较稳妥的。中介费赚的少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别费力不讨好，生产线都搬过去了，最后钱没挣着不说，还让人以莫须有的罪名罚了一大笔，不值当啊。
眼下看来，虽然印度石油公司已经开始在使用人民币来购买俄罗斯石油了，但是这个购买的额度应该还是不够大，否则扎多尔诺夫也不至于都到8月末了，还在接着拉夫罗夫当初打开的话匣子，在卢比购买力的问题上唠叨个没完。
印度有防备很正常，他们不可能完全信得过我们，把他们和俄罗斯的进出口贸易全部和人民币挂钩，否则印度就不是印度了。不过老让俄罗斯攥着那么多卢比也不是办法，这些钱花不出去不光俄罗斯人着急，印度人其实也着急。这么大笔资金哪天要是突然杀回到印度市场上来了，不管俄罗斯打的是什么主意，价值几百个亿美元的卢比都足够印度的银行业喝上一壶了。
这笔钱早晚还是得消化掉的，早点花出去俄印双方都放心。我们也不介意接这单顺风车生意，只要印度能想通。这里头最大的阻碍无非是印度自己，这一关得看印度迈不迈得过去，要是印度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死活就是不肯拉下面子换票子的话，那我们和俄罗斯就是商量得再好也白搭。
行文至此，最后回归到我们中国人的立场上来，聊聊我对这桩新闻的看法吧。我觉得俄媒这篇报道给我最大的感慨，莫过于它帮助我想通了一个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的问题。我们之前老说，跟印度人做生意，只买卖，不投资；先付款，后发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和印度人的交易中不会吃亏。
但现在看来，这样的交易原则覆盖面可能还是不够广。只买卖，不投资也有可能吃亏，不信瞧瞧俄罗斯，赚了那么多卢比有什么用？花不出去不一样等于白给？
中国现在和印度的贸易基本上还是以美元来结算，所以我们暂时还没有俄罗斯的这个困扰。
但是，眼下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假以时日，“千军万马过海峡，万里波涛把路开”的这一天要是真的来临了，我们如何保证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会像今天对付俄罗斯那样地对付我们？到那时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手里的美元还能不能用？如果不能用了的话，我们还怎么和印度这样的国家继续做生意？他们要是硬要让我们收卢比的话，那我们是收还是不收呢？如果不收的话，那我们又是否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让印度接受我们的人民币呢？
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保不齐印度人那边现在也在掐着表算计我们呢。人无远虑，就容易有近忧，未雨绸缪永远是正确的，人民币的国际化或许还应该再加快一点。俄罗斯已经在印度的烂泥地里头吃过一次亏了，代价很惨重，我们不应该再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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