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巴基斯坦的阿富汗难民营环球网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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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的话:由于阿富汗多年战乱,现在有万阿富汗注册难民在巴基斯坦境内。近来阿富汗乱局加剧了难民危机,巴基斯坦舆论对阿富汗难民的容忍度正在降低。日前,《环球时报》记者走进巴基斯坦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简称开普省)赫里布尔最大一个阿富汗难民营,对难民的生存现状进行了详尽采访。虽然过着最低条件的生活,但回阿富汗似乎比融入当地更困难。

从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向西北行使50公里,绕过马格拉山脉,一片平坦的河谷地带在眼前展开。这片河谷平原是通往开伯尔山口的必经之地。数千年来,为逃避战乱和饥荒,旁遮普人从南亚地区北上,普什图人从中亚地区南下。他们中许多人选择在这里留下,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在这里混居。位于阿巴边境的巴基斯坦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开普省)成为阿富汗难民的主要安置区。巴基斯坦境内万阿富汗注册难民一半以上在开普省生活,仅赫里布尔周边就有超过20万难民。

这些“营地”在地图上被统称为“阿富汗难民营”,《环球时报》记者前往的“营地”是赫里布尔周边最大的一座,面积超过3平方公里。实际上,进入这里的道路没有设置任何关卡,周边也没有围栏,所谓的难民营与本地自然村落似乎融为一体。

由于地处平原,本地村庄的自然聚落呈中心扩散型,村中心是水源、商店和政府机构,民居围绕中心修建,外围则是农田。这样的聚落通常规模不大,每个聚落户以内。而难民营则不同,由于周边的农田不属于难民营,这里的构建更像城市,以一条东西向长约1公里的主街为轴,南北各展开约1至2公里,全是低矮的平房,人口密度大,据估计,这个聚落有接近2万人。

穿过一片玉米地,进入难民营入口。根据标识,路口左侧是属于巴基斯坦政府的一栋两层砖房,但没有人办公。医院,当地人说,这里能购买扑热息痛、甲硝唑等常用药,价格非常便宜,医院同时也负责儿童的疫苗接种工作。

一条长长的主街横贯整个难民营,街道两旁有几辆老款的铃木奥拓轿车,大多是往难民营送货的巴基斯坦人开的。当地人最豪华的配置是一辆中国摩托车。

主街两旁是砖房,部分屋顶铺着瓦楞板,部分是用树枝和茅草搭成,上面覆盖一层塑料布,用几块砖头压实。迎街的门面房都是店铺,米店、建材店、家电修理店门口人最多。小吃店、馕店和烧烤摊则人气不旺,只有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摊前。门口贴着巴基斯坦明星海报的理发店,无人光顾。

建材店门口停着一辆按当地习俗华丽装饰的东风卡车,店主正忙着卸下一袋袋水泥。主街之外,难民营的大部分住宅用土坯墙围成小院,房子有些仍是土坯房,但有些已用碎砖水泥改建。对于当地人来说,能够住上水泥房是生活改善的最重要标志。

我驾车驶入狭窄的主街,顿感会车变得艰难。水泥店对面是家电修理铺,店门前摆着几块看起来十分陈旧的太阳能板。店主热心地把它们挪到店内,为我腾出会车空间。

这里的电力由巴基斯坦政府提供,道路两旁的电线杆上横七竖八地挂着电线。当地店主说,由于私接线严重,巴基斯坦政府理论上要收的电费,主要向主街两旁的店铺收取,其他居民几乎不必付钱。但电力供应并不稳定,尤其在夏季,长时间停电是常有的事。购买太阳能板和电池,保证晚上电灯电扇能运转,对当地人来说很奢侈。家电修理店店主告诉我,这里大部分家庭都有电灯和电扇,但电扇往往是二手甚至三手的。

在人流最集中的地方,两根裸露在外的塑料水管从地下伸出,没有龙头,水不断流淌,人们提着各式各样的塑料桶,排队在这里打水。由于水压不足,这里大部分居民家中并没有通自来水。水和电,两种基本生活需求,以原始但免费的方式得到满足。

打零工做小生意,维持最低生存

除了年幼的孩子们,街道上几乎看不见成年女性的身影。《环球时报》记者看到的唯一女性身穿完全蒙面的布卡服饰,跟在丈夫身后,很快隐入小巷不见。

主街突然热闹起来,一大群男人成群结队地从村外涌入主街。这是外出打工的男人们。他们清早出门,到附近的巴基斯坦城市和村庄打工。从事建房、务农、搬运等工作,由于竞争激烈,每天的工资微薄,但好在难民营日常生活开支极低,还能糊口。

一位父亲带着三个孩子,正前往附近的水库钓鱼。他叫阿赫迈德,前几天找到建房的工作,昨天刚刚结算了工钱,今天就决定休息一天。

阿赫迈德说,难民营里大部分人依靠打工谋生,最难的部分是清早时的抉择。如果选择步行,能到达的附近城镇村庄往往劳动力饱和,找到好工作并不容易,工钱也更低。而选择搭车的话,一早就要付出20卢比(约合人民币1元)车费,能前往更远的城镇工作,机会也更多。但如果整个上午都没能找到工作,那么不仅要损失车费,下午还得长途跋涉,步行返回营地。

有些家底殷实的人选择做小商贩——进一批塑料制品、袜子、丝巾等商品,在附近流动摆摊售卖。阿赫迈德说,他甚至有朋友会前往伊斯兰堡等大城市摆摊,也会不时撺掇他加入。但阿赫迈德说这需要不少本钱,有三个孩子之后他根本存不下钱,而借钱则利息太高、风险太大。而且做商贩一路风餐露宿,居无定所,想想这份辛苦,阿赫迈德还是选择每晚能在自己家中安眠。

阿赫迈德的三个孩子都在附近的公立学校就读,巴基斯坦政府对难民的额外福利包括免去书本费和校服费,在孩子的教育上,他不用出一分钱。孩子们所学教材是巴基斯坦官方语言乌尔都语。阿赫迈德在家说本民族的普什图语,而出门在外,即使知道对方是阿富汗同胞,也会用乌尔都语沟通。

“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父母带到巴基斯坦,如今我30多岁了。阿富汗对我来说是个遥远的地理概念,但居住在这里,周围人、巴基斯坦人又时常提醒我是阿富汗难民。我究竟是谁呢?”阿赫迈德问我。

最早来巴基斯坦居住的阿富汗难民已在这里生活了40年,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子孙已经在巴基斯坦出生。在联合国难民署、儿基会、世界卫生组织等机构的帮助下,这万注册难民早已习惯了巴基斯坦的生活。自年,联合国难民署开始在巴基斯坦有规模地组织自愿返乡的难民回到阿富汗。有超过万人返回了阿富汗。

“我不会回阿富汗,在这里的生活虽说不上多好,但至少安全平静,对我来说足够了。”阿赫迈德告诉我。而另一位当地人却说:“我听说美国人走了之后阿富汗会迎来和平。只要他们保证给我一块好地,我就愿意回去。”

在巴基斯坦,对阿富汗难民的容忍度正在降低。“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工作!”“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这样的言论在巴基斯坦社交媒体屡见不鲜,甚至主流媒体也多有此类评论发表。7月,阿富汗乱局使难民危机加剧,巴基斯坦内政部部长谢赫·拉希德表示,对于新入境的难民,巴基斯坦将在边境建设有围栏的难民营地,相关事务将完全由联合国等国际组织负责,巴基斯坦政府将不再给予难民准国民待遇。

塔贝拉湖畔安家

在手机地图上,整片难民营中央有一片狭长的农田区域。我驱车驶往那里,按导航走了一半,路却冷不丁没入水中。眼前冒出一片两端看不到尽头、横跨近百米的水域。这片水域是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或拿鱼线在水边钓鱼,或脱光衣服跳进水里游泳。水面上,一艘柴油平底船正出发摆渡几位当地人前往对岸。

在难民营西北约20公里,塔贝拉水坝正处于季风蓄水期。随着降雨量增加,水坝的水位达到高点,使阿富汗难民营中部的农田被淹没,成为水库(塔贝拉湖)的一部分。塔贝拉水坝于年建成一期工程、并在随后40多年中完成四期扩建工程。水坝高米,宽米,蓄水后形成了平方公里的水域面积。水坝横跨印度河,是世界上最大的填土坝。年8月,由中国企业承建的塔贝拉水坝五期工程开工,预计将在提升发电量的同时,进一步为周边和河流下游流域的农田提供更稳定的高质量灌溉水源。

由于开普省北部喀喇昆仑山脉雪山融水并不稳定,水土保持不佳,加上气候干旱,赫里布尔周边土地原本水灾旱灾频发,不适合开发耕作。塔贝拉水坝的落成和后续扩建逐步改变了当地情况。蓄水期淹没的土地在枯水期更适合耕种,当地人有了自己的耕地,灌溉水源也更加方便。大坝还对当地气候起到调节作用,减少长期炎热干旱对当地生存环境的负面影响。“在塔贝拉湖畔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习惯了湖水涨落的规律,我们称自己是塔贝拉湖人。”“我们祖辈都是农民,有了土地,我们就有了家。”当地人穆赫尔说,虽然这些田地的收成远不能满足整个难民营数万人的需要,但有了自己的土地,心中的漂泊感似乎减少了一分。穆赫尔在主街上经营着唯一的书店,这里不仅有乌尔都语书籍,也有阿富汗两种官方语言——普什图语和达里语的书籍。“对我来说,阿富汗文化能凝聚我们的社区。但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早已不记得阿富汗文化。对他们来说,回到阿富汗或许比融入巴基斯坦更困难。”穆赫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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